□ 邱俊霖

　　唐宪宗元和二年(807)，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，白居易上疏主张严缉凶手。当时白居易担任“太子左赞善大夫”，主要负责辅佐太子。朝臣们认为白居易多管闲事：这和你有什么关系。于是，他们想方设法排挤白居易，不久后，白居易被贬为江州(今九江市)司马。

　　年过四十，仕途失意，白居易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，曾经踌躇满志的青年变得“恬然自安”起来，他开始更加关注身边的人和事，还有自己邂逅的那些美食。比如来到江州，白居易发现江州的鱼极其鲜美。这不，他在给朋友元稹的信中便提到：

　　“湓鱼颇肥，江酒极美。”(《与元微之书》)

　　湓鱼即湓江出产的鱼。湓江又名湓水、湓浦，也就是今天九江的龙开河。它发源于瑞昌清湓山，汇庐山下流水，经湓浦口注入长江。白居易告诉元稹：江州的鱼儿鲜肥，酒更是极美。

　　那么，白居易有多爱江州的鱼呢？咱们可以从他的诗歌中找到答案。有一年的春末夏初时节，正在郊游的白居易特意来到湓浦口观鱼：

　　“观鱼傍湓浦，看竹入杨家。”(《春末夏初闲游江郭二首》，下同)

　　他还向大家解释道：

　　“湓浦多鱼。浦西有杨侍郎宅，多好竹。”

　　杨宅的竹子和湓浦的鱼，都给白居易留下了美好的回忆。至于怎么吃才能不辜负这鲜美的鱼肉，白居易也给出了答案：

　　“绿蚁杯香嫩，红丝脍缕肥。”

　　吃鱼当然得配上极美的“江酒”。“绿蚁”是指新酿的米酒还没过滤时、上面漂浮的绿色泡沫。唐朝人吃鱼，喜欢生切，将鲜嫩肥美的鱼肉切丝，浇上蘸料，配上那新鲜出炉、沁人心脾的美酒，那该多么令人称心如意呀。所以，白居易才会心满意足地表示：

　　“故园无此味，何必苦思归？”

　　老家也没这样的美味，所以何必整天苦想着回故乡呢。

　　除了可口的鱼肉，江州的笋也令白居易印象深刻。前头提到，白居易曾经特意前往看竹，可见江州的竹质量有多高。所以江州的笋也特别有名。至于笋怎么吃，他颇有心得——将笋放入甑中与米饭一起蒸熟，让春笋的清香与米饭融为一体：

　　“置之炊甑中，与饭同时熟。”(《食笋》，下同)

　　白居易之前在京城为官多年，难得吃上一回鲜笋。如今在江州，每天吃着鲜竹笋，感觉连肉也不如吃笋香了：

　　“每日遂加餐，经时不思肉。久为京洛客，此味常不足。”

　　一边吃笋，白居易还一边劝朋友：

　　“且食勿踟蹰，南风吹作竹。”

　　这样的人间美味，可得敞开肚皮吃。要是稍有犹豫，就吃不上了啊。

　　白居易在江州待了四年多，这几年虽然事业不顺，但也远离了权力旋涡。从他诗中美食来看，他应该过得很快活。他在江州认识了许多朋友，比如富商刘十九，他甚至曾和刘十九一起喝着小酒，下着围棋，直到天明。

　　离开江州后，白居易曾在忠州、杭州、苏州等多地为官。晚年时，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生活在洛阳。

　　唐武宗会昌六年(846)，74岁的白居易在洛阳去世，朝廷追赠其为尚书右仆射，即宰相之职务。实际上，晚年的白居易，时时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去过的那些地方，他还会回味那些吃过的美食，想起陪伴过自己的好友。比如他曾回想起江州的鲜鱼和美酒，追忆起自己在大雪天里呼朋唤友喝小酒的逍遥时光：

　　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。”(《问刘十九》)